除草劑上癮症？

除草劑上癮症？

今天遇到一位很可愛又很活潑的歐巴桑，厚臉皮的我加上除草的疲累讓我想打混一下，便直接問阿桑能不能去她的田裡看菜，在旁邊準備豬飼料的阿伯，也跟著催促她說：「秣去，卡緊去，麥地勒佳煩啦！」敏感的我一度以為阿伯在指桑罵槐，暗批我這小子，又不養豬問關於這麼多豬事幹嘛？後來才知道這是他們夫妻兩特有的互動方式，害我捏了把冷汗！

原來阿桑的菜園就在我的隔壁，更厲害的是裡面竟然是噴灌的系統，我目前被告知的訊息是這地方種東西，要克服的就是水量不穩定的問題，而噴灌是一種需要大量用水的灌溉系統，馬上劈頭就問阿桑，「為啥米恁佳可以裝噴灌？」阿桑跟我說，因為他們的水路是去另一個山凹接的，不是我之前看到有放水塔的水源，我繼續問她能不接去他們那邊接水時，阿桑馬上就說，水現在也不夠啦，我想和資源分享有關的大家都變得比較有戒心。但我會自己去找人和我一起去看看的，雖然不見的會有錢去接水路，但如果真的沒有其他的解決辦法，就努力賺錢囉！

阿桑工作的計畫是要把田間的雜草除掉，過不久我便看到他拿出噴農藥的桶子，開始清洗並加入除草劑，我即刻便跟阿桑說，不要用那個啦，對你的身體不好，對你的菜還有土也都不好，你要除草，我幫你用鋤頭除啦，結果不知是阿桑太見外不好意思要我幫忙，還是太累而不願意用鋤頭或用手拔草，

他竟然跟我說：「你那係驚，你站卡邊阿一點，麥給風頭飄過，給你沾到。」

我說：「那你呢？我看你在稀釋時也不戴手套，噴藥時也不戴口罩，你身體不要顧啊？」
他卻說：「我家的小孩也叫我不要用，而且我只有碰到一點點沒關係啦，而且我噴這麼久了，技術很好，不會噴到自己啦！」

我就開玩笑說：「老人家都不怕死喔！」

他反而笑得開懷說：「沒錯，我覺的我活夠了！」
接著他要我趕快去把自己的工作做完，我便識相的離開了。

沒錯，不想用除草劑的一部份原因是我怕死，但更重要的是為了環境健康，南越有個地區，因為越戰時美國軍方要將很會打叢林戰的越共一網打盡，便用除草劑將好大一片森林給搞死，讓越共無藏身之處，到現在越戰結束了這麼多年，該地區現在仍是吋草不生，連最基本的水土保持都有問題，怎樣再利用地力去養活當地人呢！大自然雖有自我療癒能力，但太過嚴重人類是沒有除夠時間等待，接著新的殘害又會發生。

除草劑在人工昂貴的台灣真的是一項值得讚許的工具，但如果不用從效率的觀念去思考，慢慢除草，終有一天會除完的吧，不知該用怎樣的方法讓那些已經有點「除草劑上癮」的農民們，改用其他的方式除草。不過對阿桑我已經有了「撇步」，下次他要再噴，我就馬上回去拿鋤頭鐮刀，蹲在地上先除再說，朋友說，這是人肉盾牌，我覺得應該在成仁前，會有機會成功吧！

山不轉路轉

山不轉路轉

如果下福田真的不適合種蔬菜、水果，那就種些花、草、樹應該行吧，那至於我的家庭農業代耕計畫，只好另覓良田囉！

被告知有被傾倒工業廢料的隔天，我便起個大早開始以我家為中心尋找適合的土地與探查租農地的行情，當時的打算就是去農地找人閒聊哈啦，果然起大早是對的，沒有農夫會像我一樣阿呆把農業當工業，早上八點上班下午五點下班的，大家都馬為了找個輕鬆，沒有大太陽，最好還有一點點微風還是烏雲的，這樣工作起來既有效率又舒適。

首先遇到的在我以前走路到國小必經之路的一位中老年農夫，他一個人把菜園搞的連外行人都看得出有專業水準的樣子，首先是周圍的網子以防不相干的人或動物進菜園，接著你會看到為了保護小苗，不受大雨大風的折騰與餓到近乎瘋狂的麻雀們的肆虐，所架設的簡易遮網，再來就是整齊畫一的菜圃，其上的蔬菜更像參加閱兵的軍人，排列整齊的驚人！當然菜有被照顧就會用自己生長的旺盛來回應給農夫。他的菜幾乎都壯如牛！毫不考慮的我馬上殺到菜園圍籬邊開使用我破破的台語攀談。

昔日人稱「歐巴桑」殺手的我，面對歐吉桑果然有點搔不癢處的感覺，但我仍獲得很棒的訊息：他建議我應該要去楓樹坑附近找地，因為那邊水源充裕，離我住的地方又近，新的動力驅使我跨上我的鐵馬，前進楓樹坑！

說來真可悲，我生長近二十年的故鄉竟然第一次到楓樹坑，她如此美麗，有台東關山單車步道那般的風光，在層層丘陵的山凹裡，靜靜躺著大片大片的稻田，那天陽光明亮，白雲朵朵，心情莫名其妙的輕鬆愉悅起來，大自然的力量又再一次演現在我面前。回到「第一次」的話題，可悲的是，我會出國，會去外地，會跟朋友介紹外面哪些地方好玩，竟然從不知道可以介紹自己的故鄉，也無從介紹起，這和我們偉大的教育很像，總是再讓學生抽離本土的東西，抽離後再強迫大家拉回一個扭曲的本土文化，很榮幸的我就是那種教育下的優良產品，現在正努力洗掉那偉大教育的「神蹟」！

總之在我騎了近20分鐘的路程中，我終於找到沿途問到的有可能有地要租的地方，那地方叫風尾村，那邊的地由兩兄弟經營，兩個都是年近八十的老人喔，哥哥人較厚道，弟弟看錢看的重，我好死不死竟然先和弟弟打交道，差點就答應要去當他的「冤大頭」，租下了之前一直沒人要的一塊很潮濕的地。會發現弟弟比較看重錢，也是在和他講價的過程中發現的，首先一塊不到一分的地，他竟然無條件進入的要收一分地的地租（一年2萬4千），再來就是我表明我是窮光蛋的立場後，不讓我講價就算了，還跟我說他不想再把這塊地分成小部分租，也就是說要馬我就租，要馬我就不要租，反正我最後很委婉跟他說我考慮看看，就跑去剛認識租地種菜的阿姨的寮仔聊天了。

就是這個阿姨讓我之前遇到的下福田危機便成轉機的。他在那邊已經租地中了三年多的菜了，起初因為他晚上會失眠，去醫院也治不好，也不想靠安眠藥，便想到把自己搞累一些，也許會比較好睡。她也是種有機的，而且也不賣喔，我們分享了很多栽植技術，用肥方法與病蟲害防制之道，她的菜圃就像花園一般，有好多的植物，藥用的、食用的、觀賞用、養地用的。她也跟我說他隔壁的菜圃很有可能會有機會租，因為之前的承租人，聽說現在中風，退租的話，我就能和阿姨當「農友」了。

除了面積小外，大約只有下福田的五分之一吧，不僅灌溉水足夠，水源也乾淨，有田螺在溝底生活，其他的像土質，周圍人能否合的來，地主的個性與態度，都比之前我看的那塊地好的多！更重要的是一年竟只要4000元喔。有點壞心的我，正暗自祈禱中瘋的老伯千萬別復原啊，我想如過真的靈驗了，一定會有天譴的在未來等著我的。

選地找地就像在選老婆，選的時候挑三揀四，最後真的答應了又會因為覺得之前有沒注意的事項，而後悔不已。我這趟下來，我發現他人的經驗（口碑）與自己的直覺最重要。他山之石用來避免重蹈覆轍，自己的直覺才是能否「專一」甘願的必要條件。雖然我現在的心仍在下福田，但我已經知道，風尾村是我另一條後路，同時就算下福田不能種蔬菜水果，我想我還是會種些樹木花草，畢竟心裡對那塊土地的承諾，已經把我的心捉住了！

下福田出現危機

下福田出現危機

尋夢不是條是一路順暢平滑的直行道，因為有了曲折與顛簸，夢想的外衣才能如此光亮，人生若是一場順遂，到老的時絕對品嚐不到「話說當年如此如此這般這般」時的甘甜輕鬆。仍在適應與體驗這兩項人生道理的我，下福田種菜夢想的第一個也是目前最難搞的危機出現了。雖有用「危機即轉機」那句俗話壯膽，但面對如此巨大又突然的危機，我仍能感覺到因著心裡莫名恐懼的滲出，而造成的兩腿發軟與顫抖。

代誌是如此這般的發生的：
前天拖著因休息過頭而略感疲累的我，帶著我的女朋友，一同開著「阿紅」號，用老牛慢行的速度來到下福田，在一切就緒，拿著工具準備上戰場除草的一瞬，眼尖的我瞥見了在隔壁田種菜東西的阿伯，之前一直擔心灌溉水源如何取得與水質狀況的我，當下改變主意，馬上放下「屠刀」，希望能來個「立即成佛」，同時心裡也覺得來個「敦親睦鄰」遠較與野草廝殺來得重要，便在簡單自我介紹與關於來這邊工作的目的後，單刀切入關於水的話題，就在我雙眼楞楞盯著，雙耳高高豎起，眼巴巴盼著有好建議出現的時候，沒想到阿伯竟收起和悅的笑容並用右手伸向左胸口的口袋，拿出一根煙，摸了摸褲袋翻出了打火機，喳一聲，香菸點燃，在第一口煙的吸吐間，在青煙聚集消散的片刻，晴天霹靂的話語出現：「肖憐仔，我尬你講，你尚好免擱除草啦，費氣而已，因為這塊地有毒！三冬前，我生目珠看到，有人駛貨車來這邊倒工業廢棄ㄟ毒物，全部加起來攏共應該有三十台ㄟ貨車喔！這片地不好啦，麥種啊………」

聽到這些話之後，涼了半截的心完全聽不進好心的阿伯之後給的關於水源該如何取得的建議，我方體會到「從天堂摔落到地獄」是啥感覺，原來天堂和地獄是如此的接近，尤其在你很想伸出雙手去緊握夢想的時候，握的太過頭便是地獄，你原本以為捉住的，不過是濃縮的空，唯一的真實是手掌心張開的剎那，手心從泛白到微微發紅與漸漸隱隱作疼的感覺。

逐漸走出腦袋空白的我，壓抑著即將沸騰的憤怒與激動，繼續追問著，污染的確切地點與範圍？沒想到答案就是我之前除草的範圍 ，作白工的無奈比不上束手無策的無力感，「至少能把寮仔放在這片以清空的土地」的正向想法，阻擋不了「污染物會隨著雨水四處流」的負面擔心，好心的阿伯繼續用「譕你想看麥，為啥米，沒人去偷摘伊田裡ㄟ芭樂！」；「你咁有發現你ㄟ地，偎卡路邊ㄟ地勢卡高，照常來講，水田那有可能有甲高ㄟ落差！」來證明土壤已被污染的可信度，這只加速了我那搖搖欲墜的正向思考走向一敗塗地的終點。

心安理得的阿伯離開後，小倩的安慰與鼓勵讓我有了勇氣，繼續想著「窮則變，變則通」來應付低落之潮，一時也想不到啥解決辦法的我，決定用勞動來平緩起伏不定的心情，拿著鋸子、鋤頭、鐮刀與草刀，開始原本預計的計畫，解決五節芒。心情沮喪的時刻，工作也不會有啥動力，原本拿著刀用力砍劈著草，在手軟無力的情況下換了鐮刀，想來個個個擊破，心情並不如預期，在簡單重複的勞動中找到安適平和，反而自我否定起自己的工作效率，連帶開始怪罪天氣太熱，工具不好等的不關緊要的事情。老天果然是有智慧又具備一視同仁的「無差別心」，就在我嘟著嘴巴，想要用鋤頭把五節芒的一大陀根從土理挖起的時候，鋤頭柄被老天徵召去當了祂的信差，在利用槓桿原理扳起草根，鋤頭柄便成了施力的力臂，一口氣往前推的時候，鋤頭柄竟應聲斷成兩段，失去平衡的我，跟著往前趴，差點被斷成一半卻仍卡在土理的鋤頭給刺穿肚子。好狗運的我，在驚嚇之後，ㄧ掃之前苦悶不知該如何的憂愁，如同颱風過境時，颱風眼地帶反而無風無雨晴朗到不行，瞬間的清明，我明白了老天要我看到的事情：

一．不要逞強，不要在心神不安的時候動刀動斧，
俗話不就說：工作要做但性命也要顧啊！做有危險性的動作時，心若不靜，出事的機會很容易來找上門。

二．相信大自然的復原力
那時我跌倒趴在土地，眼睛的高度出現了，之前除過草的地方，又開始有新的生命正恣意的生長回應著前幾天雨水的滋潤。對人類來說，這塊地也許已經是沒有用的地，但對沒有差別心的大自然來說，這仍是祂的寶貝，萬物都有其自己的運行步調，以許它現在是受傷是欠缺是毀壞，但只要有足夠的休息調養與時間，一定會再被種種生命的活力注滿的。

目前的打算應該會繼續整地除草，繼續等待土壤檢驗報告結果，繼續和大自然一起努力，生生不息。同時也想說不管地有多毒，先種些蔬菜試試，待他們長大再送去檢驗，看看到底它們吸收的毒物重金屬的量是否到達危害人類健康的地步。若仍在許可範圍，我想我還是會種蔬果，還是會送給朋友吃，還是會希望更多人能有機會和土地互動。